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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楚路】天津卷零分作文欣赏——人间四季

还是下了客户端。第三人视角,含恺诺。

《人间四季》

说来你不信,我爸年轻的时候,也是个走路带风的帅哥。

——我都不信。

人的秉性像树木,我爸就是那河边柳,没什么气力。风吹过来摇一摇,风走了就停着。春天时懒洋洋地绿,秋天了顺着流水就飘远了。

我爸是混乱时代再普通不过的一条死魂灵。

为什么这么说呢?第一我是个文科生,有这个年代挺稀缺的敏感神经。当然为了活命和追女朋友,我还辅修了医学。第二我和我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并深受其害。从我小时候被他拉着手排队买饭,到我比他高了一个头被抱怨又把扣子撑破了,他的形象始终是那样——

人字拖,老头衫,抬不起的眼皮,打不完的游戏。

我又怎么深受其害呢?不是我大言不惭,我这个相貌的人,很难长期处于单身的状态。我很明显是个混血,红发蓝眼,大胸深目,帅得堪比基努里维斯。但是考虑时代背景,恋爱不是两个人谈的,此前我的所有恋情都止于女朋友站在我家门口的沉默。

我不生气,我理解我爸……我能不生气吗?!我爸在徒四壁的小小灶房里守着苏联锅煮晚饭,一边咕咕哝哝糊弄我:“陈陈啊,你看咱们一搬家不还是得分嘛。”

——我爸有一季度一搬家浪费钱财的恶习。我越想越气,扑上去拿小拳拳锤他:“你还是我亲爹吗?!”

“哎呦。”他老人家灵活地扭腰,“咱俩姓都不一样,能是亲的吗?”

我十二岁的时候,才混上中国绿卡。我的美国护照早不知被我爹丢哪里去,平白黑户了许多年。我爹骑一辆叮叮当当的小自行车,带我从言灵轰炸过的危楼中穿过,一路骑到下一个人类聚集地。进出管得很严,我爸让我先进去,查身份证的小姐姐天生怪力,两根手指拎着我去办了户籍手续,又拎着我投进福利院,我爸晚上才翻窗户进来把我偷走。后来他又想法子给我落户,我就成了一家户主。

我十七岁之前,一直过半流浪的生活,有时因为战争逃亡,有时因为人口排查逃亡,还有时不因为什么逃亡。到我十七岁的时候,有个人在我心里抛了一把重锚,这个人就是我的女朋友,我以后的妻子。

我像跟踪狂一样尾随她回家,上学,蹲在窗外听课。我下定决心要留下来和她一起上学那天,我爸叼着一根筷子在收拾行李。

他当然不同意,我爸说命比恋爱重要,没命了还谈什么恋爱。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眼皮垂着,一股半死不活的劲头。

我说:“我一定要留下来,留定了。”

他只是淡淡拧着眉头,很不在意道:“不行。”

“爸爸,留下来吧!”

“不行。”

“不行。”

……

“要走你一个人走!”我吼道。

他终于抬眼看了看我,很认真地劝我在下一个地方还能开启一段新的恋情,这个年代什么时候开始谈都不算太晚。

但是我哭叫道:“我不要做你那样的懦夫!”

我爸好像一下子死透了又一下子活过来,他突然站得笔直,很深很深地看我,然后一言不发走了。

那是我们最后一次面对面。

我爸给我留下一个空空的房子和一大堆不好办的军火金条,从那天起我开始一个人生活。

我后来还见过他几次。考学的那个晚上下了暴雨,雨点在黑黢黢的空气中击打出一个人影;我携家逃离龙族入侵的城市时被言灵余震击晕,醒来后躺在防空洞里,旁边是妻子和小孩。

我有时夹着幼子的脑袋吹嘘年轻时的故事,顺便把我爸吹成无敌强大的超人。挨了老婆“你有完没完”的白眼以后,又开始贬低他。

我说:“你爷爷这辈子只穿过两次好衣服,第一次他到福利院接我,穿了长风衣大围巾,好像天神下凡,回家天神一脱衣服就变成老无赖。”

“第二次是我和你妈结婚的时候,他偷偷摸摸地站在角落里,穿西装打领结,我一走过去逃得比兔子还快。”

我儿子像我当年一样不耐烦地跑掉了,越跑越远,越跑越长大。

很多年后我见到了第三次,那时我和老太婆含着一把眼泪,我儿子站在红毯的一端等被他迷晕的小姑娘被父亲挽着缓缓前行。我模模糊糊的视野里突然看见了仍然年轻的他,旁边站着一个半面鳞片的男人,戴着和他同款的玫瑰,露出的半张脸还是当年我在他钱包里看到的模样。

我的眼泪掉下来,他朝我挥手,挤眉弄眼。

小加图索先生和新的加图索女士向我走来,我嚎啕大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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